张晓慧

 

金融生态与货币政策互为条件、相互影响。货币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金融生态的改善，金融生态对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具有重要影响。目前，我国的金融生态不尽理想，各地区金融生态也存在一定差异，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的重要途径之一是不断改善金融生态。

一、金融生态与货币政策互为条件、相互影响

（一）货币政策的最终目标是保持币值稳定，为经济增长创造良好的金融环境，促进金融生态的改善。《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规定，我国货币政策的最终目标是“保持货币币值的稳定，并以此促进经济增长”，强调了稳定币值的重要性，并将其作为货币政策的首要任务。货币政策目标指出了稳定币值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保持币值稳定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前提和基础，货币政策在合理增加货币投放的基础上，为经济增长创造良好的货币金融环境。良好、和谐的货币金融环境有利于促进经济发展和金融生态的改善；反之，如果币值不稳，出现恶性通货膨胀或是通货紧缩，经济增长的货币金融环境就会受到损害，不利于经济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金融生态的改善难以实现。

（二）金融生态是货币政策制定、实施的外部条件，对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产生重要影响。金融生态是货币政策制定、实施的外部环境，直接影响货币政策传导，进而影响货币政策的有效性。改革开放 20 多年来，我国初步建立了从政策工具→操作目标→中介目标→最终目标的货币政策间接调控和传导机制。从政策工具、操作目标到中介目标的信息传递的顺畅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从政策传导主体来看，我国的货币政策传导呈现从中央银行→金融市场→金融机构→企业和居民的过程（如下图）。这里尤其重要的是，以国有商业银行为主导的金融机构是货币政策传导的关键环节。金融机构是连接金融市场和微观经济主体的中介，其运行状况直接决定着企业、居民对市场信号的反应程度以及货币政策效果，而金融机构运行状况受到金融生态的重大影响。

 

 

 

 

 

 

 

 

如果社会整体的行政影响适度、法律制度健全、信用环境优良、企业制度完善、市场基础条件优越，从而具有良好的金融生态，这就为货币政策的制定、执行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外部环境，金融机构就能根据市场变化和政策信号调整其经营策略，企业、居民等微观经济主体能及时根据政策信号变化、金融机构价格信号变化调整自身行为，货币政策能够被顺畅地传导，货币政策的效果自然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宏观经济的非均衡能被及时调控，有利于保持适度的经济增长。反之，如果金融生态比较恶劣，金融机构经营自主权和信用不完全，企业、居民等微观经济主体行为受到扭曲，不能或不能很好地对货币政策信号作出反应，货币政策有效性就会受到影响。

二、地方行政影响是长期以来金融生态和货币政策有效性的重要作用因素

（一）金融生态的不完善导致以通胀为主要特征的宏观经济波动。改革开放20多年来，我国宏观经济经历了五次通胀和一次通缩（如下图）。第一次通胀发生在 1980 年，居民消费价格（CPI）上涨了6%；第二次发生在 1984— 1985年， CPI涨幅最高达 9.3%；第三次发生在 1988— 1989年， CPI最高上涨 18.8%；第四次出现在 1993到 1994年， CPI上涨幅度最高，达 24.1%；第五次通胀发生在 2003到 2004年， CPI上涨 4%左右。通货紧缩大致发生在 1998年到 2002年上半年，在这五年左右的时间内，消费价格指数维持在零甚至是负的区域。从通胀压力看，前四次一个比一个高，在第四次和第五次通胀中间穿插了 1998年到 2002年间的通货紧缩压力，而通缩的原因主要在于外部冲击。总体看， 20多年来，我国的宏观经济以通货膨胀为主要特征，通货膨胀是宏观经济的常态。

	GDP增长率

 

那么，我国宏观经济中的通货膨胀是怎样发生的，其根源在哪里？要回答这一问题，先得分析屡次通货膨胀的宏观经济波动和传导模式。考察五次通货膨胀的过程与机理，可以发现其传导模式如下：以房地产投资为先导→固定资产投资为主体→带动货币信贷的快速增长→继而带动上、中、下游价格上涨。以最近的 2003 到2004年的通货膨胀为例，房地产投资过快增长成为通货膨胀的先兆，房地产投资连续六年以两位数高速增长， 2003年全国房地产开发投资达 10106亿元，同比增长 29.7%，远远超过当年国内生产总值 9.3%的增速，也超过 27.7%的全部固定资产投资增速。

是什么因素导致投资过快增长和货币信贷膨胀，最终诱发通货膨胀的呢？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从我国现行体制来看，不难发现地方行政在通货膨胀和宏观经济传导中具有重要影响。

我国以通货膨胀为主要特征的宏观经济波动，从表面上看，是投资膨胀、货币信贷扩张造成的，但从更深层次看，宏观经济波动背后隐藏的是地方行政主导经济、“管经济”的影子。我国属于发展中国家，大部分地区经济欠发达，绝大部分地区追求经济快速增长。出于这样的考虑，地方政府往往存在项目投资冲动。在我国现阶段，地方政府是重要的投资主体，是基础设施和许多公共物品的提供者，而基础设施投资是我国投资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表现为基础设施投资扩张的地方行政项目投资冲动，形成我国投资拉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在对金融仍有相当强大影响力的条件下，地方行政的项目投资冲动最终演化为金融机构信贷扩张。

 （二）以间接融资为主体的融资格局导致金融风险进一步向银行贷款积聚。一直以来，我国的融资结构特征是间接融资比例高，直接融资比例过低，银行间接融资占主导地位。 2005 年一季度，国内非金融机构部门融资中，贷款占98.8%，而国债、企业债和股票融资所占比重仅为 1.2%。货币信贷的高速扩张，可能对宏观经济造成三种结果：如果投资需求急剧膨胀，拉动价格全面上涨，可能导致通货膨胀；如果最终需求比较平稳，大量低水平盲目投资导致生产能力过剩，可能导致通货紧缩；如果大量资金涌入房地产、股票市场，则有可能形成资产泡沫。上述三种情况中，货币信贷的高速扩张最终都会对经济造成负面影响，会产生大量银行不良贷款，导致全社会不良资产增加，甚至诱发金融风险。

（三）金融生态的缺陷影响货币政策有效性。我国金融生态的特征之一是政府隐含担保下的企业、银行信贷扩张，以及地方行政对金融机构的不适当影响，导致企业、金融机构信用残缺，社会信用处于失衡状态。投资扩张经由金融机构信贷扩张使货币政策操作不能有效地影响微观经济主体行为，货币政策意图无法得以彻底实现，可能导致通货膨胀、通货紧缩或者资产泡沫等现象，宏观经济出现大起大落。因此，要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必须改变以通货膨胀为常态的宏观经济波动模式，转变投资拉动型的经济增长模式，改善金融生态。

三、改善金融生态，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

金融生态的建设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社会各界多方联动，形成合力。各界应积极贯彻科学的发展观，本着从正面维护、改善金融生态的思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转变政府职能，合理界定对金融机构等市场经济主体的影响程度和界限，为金融机构等经济主体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人民银行各分支行与各级政府密切配合，改善金融生态，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共同为经济增长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

（一）贯彻落实科学的发展观，保持经济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有什么样的发展观，就会有什么样的发展道路，就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模式，就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战略和发展结果。改善金融生态，最终要依靠社会各界贯彻落实科学的发展观。科学的发展观就是要“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促进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强调“按照统筹城乡发展、统筹区域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统筹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科学发展观是一种基于发展的理念，其本质是以人为本，追求可持续发展，其核心是协调、统筹发展，在协调、统筹、可持续的理念指导下，寻求发展的目标，确立发展的模式。科学发展观指导我们要转变观念，正确认识行政与市场的关系，减少不必要的影响，发挥引导市场的积极作用，如加强社会信用环境建设、维护债权人的利益、完善市场退出机制等，不断完善生态环境。

（二）改善金融生态，保持货币信贷的适度增长，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从货币政策本身来说，保持货币信贷的适度增长，是改善金融生态的重要手段。保持货币信贷适度增长，可以为整个社会提供适当的流动性，有利于经济合理增长，有利于稳定物价、防范金融风险，营造良好的金融经济环境，从而改善金融生态，最终提高货币政策有效性。

人民银行要继续执行稳健的货币政策，合理调控货币信贷总量，既要支持经济发展，又要防止通货膨胀和防范金融风险。注重运用市场机制实施调节，巩固宏观调控效果。综合考虑货币信贷增长等变化趋势，研究运用货币政策工具的合理组合，增强调控能力，完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促进货币信贷平稳合理增长。

（三）贯彻有保有压的原则，优化信贷结构。当前，我国经济金融形势总体是好的，但经济运行中仍然存在着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偏大、煤电油运供应偏紧、经济增长质量偏低与浪费并存等问题。这些问题从根本上说是结构、体制和增长方式问题。要把宏观调控的着力点放在深化改革、调整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上，这是改善金融生态的根本途径。只有实事求是，认真研究，加强信贷政策与产业规划和其他经济政策的协调配合，区别对待，防止“一刀切”，合理控制货币信贷规模，优化信贷结构，才能营造优良的金融生态，促进货币政策传导和政策目标的实现。

要加强和改进中央银行“窗口指导”，及时向金融机构传递宏观调控的意图，引导商业银行前瞻性地应对经济周期和产业变化；引导商业银行更好地贯彻“区别对待，有保有压”的原则，保证向有市场、有效益、有利于增加就业的企业提供流动资金贷款，继续加大对农业、中小企业、扩大消费、助学等经济薄弱环节的贷款支持力度，适当压缩盲目扩张行业的中长期贷款。

（四）维护金融机构经营自主权，创造良好金融生态。从本质上看，我国金融生态的问题主要是体制性问题，因此，金融生态的改善，说到底是要进行体制改革。政府应积极转变职能，通过完善地方法律法规、健全信用管理体系、推进体制改革、培育市场，做好对市场主体的各项社会服务，创造一个良好的金融生态环境。尤其要促进国有商业银行公司治理结构的完善，引导商业银行建立和完善风险管理制度；推动各类金融企业围绕转换经营机制和建立现代金融企业制度进行微观重组再造；推进农村金融的改革和创新，针对农村金融需求的特点，加快构建产权明晰、功能完善、分工合理、监管有力的农村金融体系。

人民银行各分支机构应配合地方政府，推动加快地区金融改革、促进地区征信体系建设、完善金融管理体制，整体提升区域金融生态环境，增强地区的资金吸聚能力，提升区域经济竞争力。

（五）通过改善地区金融生态，吸引资金聚集，促进区域资金流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区域间资金流动更多地取决于地区信用环境和金融环境，即金融生态。从金融机构方面看，随着改革的深入，商业银行自身的内部控制和风险管理机制逐步得到加强，一些银行开始建立内部评级制度和风险管理制度，一些社会评级机构和咨询公司已着手收集、整理银行风险评级的资料，银行乃至地区的风险评级体系正在建设。风险评级体系的建设会形成对金融机构以及地区风险评估的压力，迫使风险较大的地区改进它们的金融生态环境。如果一个地方金融生态好，就会吸引更多资金流向这个区域。因此，改善金融生态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是提高地区金融竞争力、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只要不断改善地区金融生态环境，就能吸引资金聚集，促进区域资金、要素流动，提升地区经济竞争力。

 

（本文作者系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司司长）